在咨询室里我经常听到来访者说,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或者我担心自己说的是废话,浪费了宝贵的咨询时间,毕竟一次咨询只有50分钟,通常的频率也只是一周一次,经常感觉还没说什么就结束了。
其实在咨询室里,你为什么说这一句话而不是另一句,为什么说这件事而不是另一件事,通常是被我们的无意识推动的。
看似一句不相干的“废话”,没准蕴含着我们真正想要表达的主题。
以下是几个在咨询室里发生的片段
为保护来访者隐私,个人信息部分全部隐去
来访者描述:
今天来的路上,车子很多,路也很堵,我看到有两辆车相对而来,距离那么近,其中有一辆车差点擦到另一辆车了,我真讨厌这个城市。
咨询师听到:
你知道吗?我的内心有很多冲突正在发生
,我想要靠近别人,又害怕太靠近。我太靠近别人的时候,我好担心会发生冲突,因为当冲突发生的时候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害怕自己会受伤,我也担心会伤到别人。这些都让我很焦虑。也许当我太靠近你的时候,那些焦虑也会升起,在你和我之间,有些冲突也正在发生,这些东西堵在我的心里,让我好难受,我很想逃。
来访者描述:
上次咨询结束以后,我一个人用纸巾蒙着脸,哭了很久。
咨询师听到:
你让我想起那么多痛苦的时刻,可是咨询结束你把我丢下来就走了,那些痛苦的时刻还不是我一个人在承受。你知道吗?当我痛苦的时候,我总是自己一个人
。就像我过往的经验一样,每当我痛苦无助的时候,我总是一个人。
来访者描述:
要是你无缘无故地缺席,我就去你工作室告你,反正你工作室不只有你一个咨询师,大不了换一个咨询师。
咨询师听到:
对于早年有被寄养经历的Ta来说,对于我请假把ta突然丢下来这件事,激起了ta早年的创伤体验。ta在跟咨询师讲:我很难过,也很生气,我觉得你是不是更愿意去做自己的事而不是想跟我在一起,为了不让我那么难过,我安慰自己说,你也不是那么重要啦,你也不是不可以取代啦,我不要对你抱太多的期望,那样我就不会那么难过
。
来访者描述:
我想结束咨询,因为我觉得咨询对我的帮助不大,我想起刚上大学的时候,我各方面都不适应,觉得自己实在支撑不了,也觉得时间很难熬。当我把这些打电话告诉妈妈的时候,妈妈很担心,战战兢兢地说,那你别上学了,赶紧回来吧。我觉得妈妈不应该听我一个孩子讲的话,我自己的认知都还不协调,怎么能听我的呢?
咨询师听到:
我很害怕你很软弱,会被我讲出来的东西给吓到,那样你被我摧毁了,就像我妈妈一样,每当我觉得恐惧和无力的时候,她就被我内心的痛苦给毁掉了,这让我很害怕去表达我的内心,如果我讲出来的东西把别人毁掉了,会让我更加恐惧和绝望。我很渴望有一个人有力量的人能懂我,不要被我吓到
。咨询室里没有一句话是废话,有时候来访者会准备一些话题,可坐下来之后,讲出来的却是事先毫无准备的,这些毫无准备的“废话”,对咨询其实都很有意义。
在咨询室里,咨询师就是在不断地做这些“
翻译
”工作,透过来访者意识层面的言行,去看到无意识层面真正想要言说的东西,往往,我们真正想要表达的爱恨情仇以及内心冲突,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容易。
通过“翻译”,来访者的内心被深刻的照见和共鸣。
当一个人的悲伤、恐惧、愤怒和渴望等等,这些隐秘而复杂的内心戏,被真正的看到和回应到,会让人感受到,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在另一个人的心智里活着,那种真正有链接的体验。
通过来访者的语言和非语言信息,通过咨询师的专业知识和自己激发出的感受,来理解眼前这个人:
此刻在ta那里,哪些东西正在翻腾涌起,在ta和咨询师之间,又有哪些过去的体验在此刻上演;
ta是如何感受眼前的咨询师,又是如何使用ta的咨询师?
这些都是咨询师去深刻理解来访者的通道。
当然,每一个人都是独特和微妙的个体,哪怕同样一句话,经由不同的人说出来,或者是同一句话由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境里说出来,所要表达的意义都不一样,这也是心理咨询吸引我的地方之一,每一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咨询师听到的话语,源于长期一起工作下来,咨询师对眼前这个人的动力学理解,源于眼前这个独特的个体的独特的经历,源于在来到咨询室之前ta走过的每一步路。